早年,北京大学生物医学工程系研究员席建忠实验室的实验出现问题:实验瓶里多次出现黑斑,培养的细胞在一周内就死亡。席建忠一次次地变换条件、重复实验、排除其他干扰,但都没有找到实验失败的原因。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,实验室所用的细胞培养基——DMEM(Dulbecco's Modified Eagle Medium)高糖生物试剂——可能是假的。席建忠说:“DMEM太基础了,我们从没怀疑它会出问题。”但事实如此,在从知名经销商那里买来新一批试剂后,细胞系得以正常生长。
实际上,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,“北大、清华等学校的老师也曾多次反映过类似的问题,这是常有的事,已经不新鲜了。”北京大学生命科学院一位教授说。
科学网联合《科学新闻》杂志就科研试剂耗材造假现象,在网上做了调查问卷,在收到的近500份回复中,有32%的人了解试剂耗材造假情况,61%听说过但不了解,7%没听说过;43%的人曾使用假冒伪劣试剂耗材。其中60%受访者为助理研究员(讲师)以上。
假试剂对席建忠实验室造成的损失,不单单是总价几千元的那几盒DMEM培养基。席建忠表示,“试剂本身的花费并不是很大,但是培养细胞作为整个实验的最基本一环,位于实验的最上游,如果把实验过程中添加的其他试剂以及仪器和人员成本折算进去,估计损失在二三十万元左右。”北京大学黄岩谊博士表示,假科研试剂危及的将不仅仅是时间和资金。如果因假试剂原因而发表了不真实的结果,那么对整个科研所造成的危害可想而知。
尽管遭遇假试剂的人不少,但是站出来打假的却不多。调查显示,如果成为假试剂耗材的受害者,只有30%的人表示将向本单位相关部门、正规厂商举报,并诉诸法律手段。
为何大家不积极站出来打假?中国十大维权新闻人物董金狮认为,这不是个人的问题,可能需要单位出面,打假的程序相对较复杂,票据不在手里;且中国打假的成本太高,一般损失不是特别大的都自认倒霉,再换一批。结果由于没有追究,造假者越造越多,违法企业也越做越大。
科研试剂作为科研中重要的一环,目前还处于监管盲区:国家质检总局、卫生部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管辖范围均不包含生物试剂;科技部也没有这个职能;工商局没有能力检测,如果发现有制假、售假等行为,也只能是通过行政处罚来查处,一般要通过消费者提供的相关材料,才能进行查处。
假试剂除了对科研本身造成伤害以外,对正规公司的声誉和效益也有一定的影响,严重扰乱了科研工作和市场秩序。单一的曝光可能并无法阻止造假者。生物在线列有一份包括了500多家试剂经销商的名单,其中许多规模很小,但却声称销售国外产品。该网站也刊登了不道德经销商的名字。
合法公司对于这些违法者也没什么办法。Invitrogen英杰生命技术有限公司鞠俊表示,由于拿不到明确的证据,一般不会上升到法律途径,都是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,换一批试剂重做,做出来就结束了。生命技术公司列出了Invitrogen官方认定的经销商,公司大中华区主任Johnson Ho建议消费者只从这些经销商手里购买产品。
中国科学院化学研究所研究员王鸿飞认为,直接买东西、做实验的往往是新手,实验室应该有一个较好的传统,如要求厂商提供样品数据。国外厂商一般都配合,其数据也较全,国内则很多没有数据,分析其中的问题就会存在很大的难度。
董金狮也提醒科研人员,遇到这种造假情况时,要收集更多更有影响力的证据。
《科学新闻》表示,人们对生活中的假货群情激奋,而对于科研工作者来说,谁该为他们遇到的假试剂埋单?一块钱的假冒伪劣试剂可能造成几百上千甚至万元级的损失,最终导致大量科研经费的浪费。中国法律法规对制假、造假和销售假货等不法行为具有相应的法律制裁,但如果没有相应有能力进行监管的部门出手,假试剂的流传很难得到有效的遏制。
中国农业科学院生物技术研究所研究员刘德虎告诉《科技导报》记者,生物试剂是一种特殊的产品,多源自于生物活体。厂家能控制的是产品不被污染,而不能保证各批次的产品所有成分的含量都一致。如同一个体不同时间取出的血样,其血样里的血细胞、白细胞含量会有区别。科研人员防范假试剂的方法,第一是选好厂家,最好选品牌厂家,建立长期、稳定的合作关系;其次,小厂家也有好的,一旦出现实验结果出不来的现象,立刻就要从试剂上找原因。如酶切实验中,DNA片段切不下来,马上就要想到可能是试剂问题,找厂家,即使是小厂家也会给你退换的。做假试剂的公司毕竟是少数,因为从市场机制上说,假的总是站不住脚的。
假试剂确实是让研究工作者既痛恨又很无奈的事,试验中,常需要花很大精力来排查假试剂的使用所导致实验失败的原因。另外,一些实验中的样品本身就相当珍贵和稀少,假试剂的使用则可能导致一些实验无法弥补,许多重要的结果无法揭示,也可能因为假试剂使用而得到一些错误的结果。因此,成立生化试剂管理协会,赋予其相应的监管职能,建立有效的管理机制,规范生化试剂市场,是制止目前假试剂猖獗的有力手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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